放映廳裏。

陸豪靜靜看著屏幕裏的畫面，不知不覺間，胳膊已經抱在胸前，眼神也是逐漸的嚴肅起來。

這部電影……

怎麽說呢？

很震撼，很壓抑，很殘酷。

殘酷到讓人秉著呼吸，忍著眼淚，心在顫抖。

但卻無比真實。

任何一個為夢想瘋狂到燃燒了全部生命力的藝術家，都應該過這樣的經驗和體會。

陸豪繼續看著電影裏的畫面。

……

在和女朋友分手後，男主再次集中了全部的精力，為即將開展的新音樂節練習。

這場合奏表演的地點，是林肯中心。

他夢寐以求的地方。

在家庭聚會上，說出去都會讓所有親朋好友豎大拇指的地方。

在林肯中心的舞臺上，聚光燈下，只要表演出色，隨時會有星探拿著出道合約找上門來。

然而，這一次，他乘坐的大巴車在半路上爆胎。

得益於北美極其不發達的公共交通，如果等待下一班大巴，晚上五點的演出，鐵定會錯過。

無奈之下，他跟著導航，一路跑到最近的租車行，租了一部車。

風馳電掣。

急速狂奔。

在車上，光頭男魔鬼導師，在一遍又一遍的給他打電話，催促他快點到達，威脅他，辱罵他。

這麽重要的表演，如果搞砸了，所有人都要背鍋。

終於……

在距離演出還有不到十分鐘時，在拐過一個彎就是林肯中心，在已經能看到林肯中心的招牌時，男主駕車拐彎，一輛大卡車飛奔而來。

車子翻了。

氣囊彈出來。

他滿身是血。

從側翻的車子裏鉆出來，顧不上查看自己身上的傷勢，拿著譜子，踉踉蹌蹌的，朝著演出大廳狂奔。

他趕到了。

滿身是血的到了舞臺，正在準備表演的替補鼓手被嚇尿了，主角坐上核心鼓手的位置。

光頭男魔鬼導師惡狠狠的盯著他。

車禍？

你怎麽不死了呢？

你最好祈禱別影響這次演出的效果，否則，我會讓你生不如死。

演奏開始。

男主用鮮血淋漓的手掌，依靠著本能的肌肉記憶，在跟著節奏打鼓，只是，他能明顯感覺到，因為身體的不適，完全不在狀態。

觀眾一片嘩然。

喝起了倒彩。

隊友怒目相視，直直盯著他。

光頭男魔鬼導師也趕了過來，下命令要將他驅逐。

極端的憤怒之下，男主撲向了魔鬼導師，將合唱團的舞臺，變成了拳擊格鬥現場。

……

這次極其嚴重且惡劣的舞臺事故，直接葬送了男主和光頭男魔鬼導師的前途。

男主被勒令退學。

學校負責處理此事的心理學教授，安撫著男主的情緒，告訴他一件事情。

幾年前，學校出過一個天才的小提琴手，就是光頭男魔鬼導師的學生，在他的教導下，小提琴手不到三十歲，就成為了林肯中心的首席，但在那之後，卻因為重度抑郁癥，而在公寓裏上吊自殺。

換言之，這位魔鬼導師，有著“精神上虐待學生”的前科。

得知這個消息後，男主選擇投訴光頭男魔鬼導師。

投訴成功，於是他也被開除出學校，從一個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，被掃地出門。

而在這之後……

男主再也沒有見過光頭男魔鬼導師。

他也再也沒有打過鼓。

他拋棄了堅持很多年的音樂夢，開始接受自己是個平凡人，在一家快餐店打工，幫人做漢堡，倒可樂，擠冰激淩。

就這樣，一天又一天。

直到……

某天傍晚時分，他下班回家，路過一家剛開業的小酒吧，看到酒吧門外的小黑板上，寫著今晚的演出節目。

演出節目上，赫然是那個光頭男魔鬼導師的名字。

鬼使神差的，他走了進去。

光頭男魔鬼導師，如今已然淪落到在酒吧走穴的地步。

男主掃了一眼，有點心虛的想要離去。

然而，他被發現了。

光頭男魔鬼導師，很是平靜，很是大方的，邀請他一起喝一杯。

兩人聊起了曾經的事情。

男主第一次問起，關於那個小提琴手的事情。

導師大大方方承認了。

迷離的燈光下，勁爆的音樂中，導師目光灼灼，如同瘋狂燃燒著的火焰。

對小提琴手的死，他沒有表現出任何內疚。

他說，真正的天才，都早已成為了音樂大鳥，在成為音樂大鳥之前，也經歷過無數的絕望，自卑，墮落，覺得這輩子都比不上別人，這輩子都幹不好音樂了。

而自殺的人，配不上“大鳥”這兩個字，也根本不能稱之為天才。

這套價值觀，堪稱極其畸形。

但，就是這套畸形的價值觀，卻再次說動了男主。

接著，魔鬼導師說，下個月，他還有一場音樂節的演出，他重新組了樂隊，但感覺鼓手還差點意思，他想邀請男主。

男主沈默了好久，點頭答應。

他決定再試一次。

最後一次。

……

最後一次上臺。

開場前沒有什麽排練。

魔鬼導師告訴他，這次演奏的，都是你以前練過的曲子。

但，到了舞臺上，面對無數觀眾，當拿到譜子時，當小提琴大提琴薩克斯聲音都響起的時候，男主赫然發現——

他又被導師坑死了。

這些曲子，他根本沒練過。

背對著觀眾指揮的魔鬼導師，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，在隱蔽的角落，他朝著男主豎了根中指。

嘴唇無聲的喊出兩個字——“垃圾。”

正如他第一次見到男主時，說的這兩個字一樣。

男主在舞臺上呆若木雞。

他無比失落的低下腦袋，淚水在打著旋，起身，朝後臺走去。

他放棄了。

徹底放棄了。

他的手已經碰觸到了後臺的大門，推開那扇門，走出去，以後回歸普通人的生活，和音樂再無半點關系。

然而，手摸到門把上時，他改主意了。

一股無形的力量驅使著他，重新走上舞臺，粗暴的拿過鼓槌，在暫停的間隙，改變曲子，以鼓手的節奏，帶動整個樂隊的節奏。

——在爵士樂中，鼓手，是整個樂隊的靈魂。

他沒有按照任何既定的曲譜，他在表現一個人的炫技。

鼓槌如雨點般狂風驟雨落下，速度已然快到極致，樂團其它成員都看呆了，觀眾目瞪口呆，驚喜交加。

魔鬼導師，同樣也是呆住了。

他的表情開始產生變化。

一種有愛，有恨，有憤怒，也有欣賞……極其覆雜的情緒，交織在一起，但眼睛卻是越來越亮。

毫無疑問，魔鬼導師恨極了男主。

是男主讓他丟了工作，名譽也毀於一旦。

但，

此時此刻，

對音樂，對才華的欣賞，讓他放下仇恨。

他繼續指揮。

他站在架子鼓前輔助，手忙腳亂擰緊因為急速顫動而松懈的螺絲。

他死死瞪著男主的表現，用盡自己的全力，指揮他將鼓點攀升到更高的境界。

一對仇人。

一對師徒。

在影片最後的將近十分鐘，奉獻了一場讓人血脈噴張的鼓曲。

最後，兩人相視一笑。

屏幕一黑。

全劇終。

……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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